“快了，你呢？”心蘭無比坦誠。

“我還差得遠。”華霜雲搖頭。

若問他為何知道心蘭還沒到帝王級，那是因為帝王級若成，百裏內的治療師都會有感應，十裏內的治療師甚至會被其威勢驚得跪倒在地，因仿若百官朝拜，故九十分之上熟練度被稱為帝王級。

而聖級，那就更誇張了，謝浩俊以劍封聖的那刻，整個大宋包括已失陷地區，凡是用劍的人，他們的劍都在那一瞬間出鞘，懸於空中，直指謝浩俊所在的方向。

正是“萬劍朝聖”。

不過這些距離他們還遠，雖然華霜雲相信心蘭能治療術封聖，但也沒那麽快。

而華霜雲也並非謙虛。成也華家敗也華家，因為家傳特技的緣故，他比一般人更輕易到達宗師，但也很快止步於宗師。

他的評定是八十七分，別看只差三分，分數越高增幅越大，但也更難提升。他是遇到心蘭才升了兩分，如今要再進一步，只能靠自己。

畢竟每個人的王道都不同。

“兩位老師，你們令我如坐針氈啊。”

仲景苦笑，他有想過心蘭名聲不顯但更勝華霜雲一籌的可能，只是沒料到兩人如此淡然地討論帝王級的事。要知道東方從未出過帝王級治療師，史上最接近帝王級的扁鵲，在稱帝之前就被人殺了，留下千年遺憾。

“魔法一直在進步，超越前人，是我們必須做到的事。”心蘭認真道。

“說得好。”華霜雲最喜歡心蘭這點，他年紀也不輕了，但超越祖先華佗的八十八分，甚至稱帝，是他一生的追求……不，是必須做到的事。

見狀，仲景仰頭長嘆。

“兩位老師果然厲害啊……枉我當初居然看不起思邈和時珍，如今看來，是我食古不化了。”

思邈是致力煉丹的治療師，時珍則是致力草藥學的治療師，但就治療師理論來說，兩人都是邪道。

內科病都能光憑遠程釋放的治療術治好的現在，嗑丹藥簡直就是時代的倒退，所以他們雖是大師，但世人更看好仲景，仲景自己也不例外。

直到和心蘭一戰，他才認識到自己的愚蠢，兩人分明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醫道，唯有他敝帚自珍。

華霜雲笑了。

“那兩個小子的確不錯，但你也不差。”

心蘭也點了點頭。

“真是瞞不過兩位老師。”

仲景深深一拜。他的確已經摸到了大師的門檻，而且有信心一成為大師級就連上幾分，這都是多虧了兩人的栽培。

“如果想給思邈和時珍好看，那你可要努力了。”華霜雲道。

思邈和時珍都在五大學院就讀，前者在鹹陽，後者在京杭，其他四大沒有選拔賽，因此英傑隊名單早就出來了，兩人都在各自學院的英傑隊中。

由於第四輪混合賽零分，另一邊的墨守隊全取五分，所以學生會隊掉到了第三，那樣的話最多就文天翔和陳暮雲能參加英傑大賽。

“我會努力的。”

仲景臉色凝重，他當然沒忘記這事，為此他已經有對策了，最後一輪混合賽哪怕是和桃園隊戰鬥，他們也有勝利的自信。

三人之後交流了一下治療經驗，眼見時候不早，心蘭和仲景告辭離去。

“話說……”突然想起什麽，華霜雲叫住走到門口的心蘭。

“老師，什麽事？”

“……如果扁鵲仍在世，會怎樣？”

不假思索，心蘭立刻回答：

“也許會讓東方的治療技術更進一小步吧，我們的治療術落後別人太多，不說聖療師輩出的西方，就連中土我們都比不過，東方的治療技術要發展，唯有靠不斷創新，指望前人覆生，這是不可取的想法。”

“也對，是我想太多了。”華霜雲訕笑，“都怪秦穹那小子整天在吹噓。”

秦穹是皇家大將，他最常說的話就是若自己早生百年，定與關雲長一比高下。

“你啊，要好好休息了。”心蘭輕笑起來，用朋友的口吻道。

心蘭離開了，看著她的背影，華霜雲想起了那一天的事。

……

……

房間裏都是血，這出血量，耽擱半刻，哪怕華佗再世也治不好了。

“傻丫頭……”華霜雲咬牙，連忙進去尋找燕雅的身影。

終於，在浴室裏，他找到了燕雅和另一個女生的身影。

令他吃驚的是，雖然身上染滿了血，但燕雅健康得很，安詳地在那睡著。

相反，燕雅身邊的女生一臉青黑，一副難受的樣子。

那個女生叫心蘭，他在特招生的名單上見過她，同時也是她的小龍通知自己過來的。

“私自輸血了嗎？”華霜雲連忙趕上前。

不——

華霜雲意識到有些不對勁。

寢室內外的血充滿了邪惡氣息，這絕對是燕雅的血，但流了這麽多血，怎麽可能僅靠輸血就恢覆過來。

的確，魔法師比常人造血能力更強，身體恢覆更快，但也是有限度的，失血到一定程度，身體機能就會下降，這點和常人無異。

單純輸血，心蘭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膚色，往下一看，連手都開始發黑了。

簡直就像屍體。

華霜雲瞬間想到一種可能。他抓住心蘭手臂施展維系生命的治療魔法，同時探查她的身體。

沒有。

心蘭的體內沒有血液。

“瘋了嗎！你竟然換血？！”

哪怕心蘭是病人，華霜雲也忍不住破口大罵。

這換血可不是科學界的換血。

人體血液內有靈，靈中蘊含著人的生命力。

因此，魔法學的輸血換血，本質都是透過血液給予生命力。

而換血則是程度最深的輸血，也就是以命換命。

治療是為了救人，不能為了救人而去殺人。就算是戰鬥治療師，救人的時候也不能想著去犧牲另一人。

所以換血是治療界的禁忌，就算病人要求，治療師也不允許施展。誰施展了，他的治療師生涯就結束了。

更不要說，這禁術沒幾個人能施展得好。

此時華霜雲關心的不是這個。

心蘭馬上就要死了。

他拼命施展高階治療術，但沒用，血液就像載體，沒有它，治療的效果大打折扣。他嘗試人工造血，卻發現心蘭的身體在排斥。
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
造血制作出的雖是不帶生命力的血液，但也能充當載體的作用，在無法輸血的情況下，造血急救，是治療師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方法。

唯一不足是有特殊體質的人會排斥。

特殊體質極難見到，沒想到這裏居然一下子就有兩個，一個有不治之癥，一個排斥人造血。

兩個人他都沒辦法治好。

華霜雲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麽悔恨。

如果他是聖療師的話，如果他的治療術能到帝王級的話……

“沒……事……”

華霜雲擡頭一看，就見到心蘭在對自己笑。

為什麽這時候還笑得出？

為什麽還要擠出笑容。

你不知道自己要死了嗎？

還是說你覺得死得其所了？

突然，華霜雲想起來了。

這種笑容他見過。

那是一個身患絕癥的病人露出的笑容。

當時那個病人這樣對他說：

“我會活下去的。”

不是想活下去，而是會活下去。

華霜雲再度探查心蘭的身體。

他探查到了不易察覺的一絲血液。

然後在心臟的部位，他發現了。

那是兩顆心臟。

人的心臟不能造血。

但龍心可以。

名為心蘭的治療師並不打算就這麽死去。

盡管龍心造血不快。

但她能活下來。

華霜雲還發現，她的體內充斥了大量的微生物。

微生物在一點點地自行演化治療術，修覆她因為失血而受損的組織。

不知為何，華霜雲仿佛聽見了心蘭的聲音。

我會好起來的。

之後，再一次見到心蘭時。

盡管掉到一階。

她依然笑著說出自己的理想。

“我會成為聖療師的。“

說這話的人有很多，就算是華霜雲自己，小時候也曾說過，但長大後他就再也無法說出口了。

沒有治療師能救所有人，不是努力就能成為聖療師的。明白這些的自己，把兒時的天真深深藏在了心底，然後成為了無力的大人，並成為了大宋治療師第一人。

因為治不好的病人他都盡量不去治。

楊宇介紹燕雅來治病，他想拒絕，但拗不過燕雅父母的請求，姑且答應了。

但除了施展止痛魔法緩解癥狀，他什麽都做不了。

他的治療，是沒有代價的治療。

但有人願意付出代價。

燕雅過來找他，告訴他光是呆在心蘭身邊自己便很舒服。

這世上有充滿善意的人的確很好。

但華霜雲知道，燕雅低估了心蘭的決心。

“請把小雅交給我治療。”

雖然他是大宋第一治療師，但僅僅這次，他沒有猶豫，把病人轉給了心蘭。

然後他看見了，心蘭用一把小刀刺自己的手。

一年後，他收到了燕雅父母寄來的感謝信。

燕雅也開始參加選拔賽了。

和心蘭一起。

……

……

心蘭當然不是扁鵲，盡管心蘭整天說自己心理年齡很大，但怎麽也不可能是千年前的人物。

不過華霜雲聽過一個傳聞。

當年的扁鵲在快被人殺死之際，就消失了。

不是瞬移。

而是他在心中念了九九八十一次某個詞。

他沒有回來，但在那裏，他是很快就死了，還是活到治療術稱帝……沒人知道。

更沒人知道他是否有留下傳承。

除了去過那裏的人。

兩年前，江陵省突然進入了戒嚴狀態，後來眾人才知道，上古入雲龍出世，帶領部分龍族謀反。雖然龍族內戰很快就結束，但楊靖夫婦似乎身中上古奇毒。

龍族有治療術不亞於華霜雲的龍，也就沒請他前往，後來戒嚴解除，楊靖夫婦也在公眾面前露面，以表示自己已經痊愈。

那之後，楊家多了一名養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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